番外
“梨花开,春带雨,梨花落,春入泥。此生只为一人去,道他君王情也痴,情也痴……”
宋玉真坐在躺椅上摇着扇子,嘴里轻声随电视里的曲子哼唱着。
七年前的意外小产让她本就虚弱的身子骨又差了许多,这些年断断续续地吃一些药,却怎么也调养不回来了。
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,雨滴拍打树叶的声响很动听。
这幢房子是宋亚轩前年才新置入的,很大,装修富丽堂皇,还带了个宽敞的后院。
宋亚轩带她搬进来的时候说,妈,以后你再也不用过苦日子了。
但大约是苦日子过惯了,宋玉真觉得上万块一把的躺椅并没有出租屋里的旧沙发舒服,液晶电视里放的戏曲也全无收音机那种复古的质感。
儿子的工作很忙,只有周末才会回来陪自己吃饭。一个人的时候就绣些花,或去公园里听听戏,除此之外也没什么朋友。
生活平缓而枯燥。
一到阴雨天,膝关节也隐隐作痛起来。明明才四十多岁的年纪,身心却好像提前步入迟暮之年。
宋玉真缓缓起身,走到厨房里把汤煲上。家里的佣人要过来帮她,她摆摆手。
“我来就行。晚饭不用叫我了,我去房间里躺会儿。”
等宋亚轩回来的时候,天色已暗透。
雨停了,门口的夹竹桃挂着水,灰绿色的枝条被压得低低的,开了一半的花被雨水冲落在地上,桃红的花汁混杂着灰尘七零八落。
佣人把饭菜加热端上桌,两荤两素,还有一碗油腻腻的蹄花汤。
宋亚轩一看那碗汤就知道是宋玉真的手艺,问佣人,“她吃饭了吗?”
“夫人说要休息,晚饭不用叫她。”
怕是身体又不舒服了,宋亚轩放下筷子,起身去楼上敲宋玉真房间的门。
“妈,下来吃饭吧。”
喊了两三遍,无人应答。宋亚轩试着推了推把手,发现房门没锁。
推开门,宋玉真躺在柔软的大床上,手里握着一封薄薄的遗书。
梨花开,春带雨,
梨花落,春入泥。
刘耀文出狱那一年,二十四岁。
刑满出狱那天,监区民警把他带到狱政科解决相关手续。前后不过半个小时,等刘耀文穿着整洁的站在门口时,才上午九点。
阳光刺眼,外面的世界很明亮,让他有些不适应。刘耀文摸了摸自己手上已经有些生锈了的指环,迈开步子去和家人会合。
来接他的人寥寥,妈妈,继父,和妈妈后来生的妹妹。
刘耀文不怪她,人总要朝前看。
妹妹在他服刑的时候就常来看她,这会儿拉着他的手要他抱。
“哥哥。”小女孩生着和他一样漂亮的眼睛,“我好想你。”
刘耀文笑笑,把她抱起来。
女人再嫁后一直定居在国外,她给刘耀文的未来做好了规划,但刘耀文拒绝了。
“妈,我想留在这里。”
“文儿,妈妈已经帮你把一切都安排好了,”女人感到不解,“离开这里不好吗?”
他媳妇还在这里,他不能走。
刘耀文脑海中浮现起宋亚轩的脸庞,他扬起嘴角,笑容明朗。
“放心吧,妈,我会重新开始我的人生的。”
俗话说小别胜新婚,七年里只能隔着玻璃窗见面的两个人,一腻在一起就分不开。
宋亚轩在公司附近租的房间不大,一床一桌一个小衣柜,除了面积更大家具更新,布局和他以前的房间相差无几。
一进门,刘耀文就把宋亚轩按在墙上亲。
粗暴得毫无章法, 唇舌的交缠更像是发泄,像要恶补回这几年流去的时光。
凶猛过后又转为缱绻。刘耀文轻轻啃咬着宋亚轩的唇瓣,温柔地舔弄他的舌尖,亲吻的声音黏糊糊的,在一片黑的房间里暧昧地响。
吻到两个人都觉得晕乎乎了,缠绵的唇舌才分开。
宋亚轩拉着刘耀文躺进床里。
谁都没说话。他们无声的拥抱,触m彼此的身体,然后翻来覆去地z。
肢体触碰间,大腿上的纹身贴合在一起,鱼和狼亲吻着。
欢爱尽头的极乐让宋亚轩流出生理性的泪,他死死抱住刘耀文不让他出去,指甲在刘耀文的后背留下浅红的抓痕。
“ *在里面。”
宋亚轩的声音沙哑颤抖。
他想要刘耀文的东西留在自己身t里,他需要这种疯狂的方式来确定刘耀文对他的占有。
窗外是繁华的街道,车水马龙在夜晚也热闹,城市的人造光明亮而恍恍。
ji烈的x事后,刘耀文温柔地帮宋亚轩清理。把床铺收拾好,他啄吻了一下宋亚轩的脸。
“下次不能这样了,静夜留在里面不好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宋亚轩乖顺地点头。
他们很久没同床共枕了,这种久违的感觉使人愉悦。
宋亚轩拿过床头的糖盒,“咔啦”一声打开铁皮盖子,拿出两粒糖放进嘴里,很快就被刘耀文凑过来含走了一粒。
“那天怎么没来接我,”刘耀文的语气带着委屈,“我一走出来没看到你,心都凉了半截。”
“那天……有事儿。”宋亚轩也没打算隐瞒什么,“那天刚好是我妈葬礼,事情比较多。”
刘耀文愣了愣,然后把宋亚轩圈进怀里,“那你……”
“我没事。”宋亚轩用指尖轻轻摩挲刘耀文手上的指环,“我真的没事。”
怎么可能没事。刘耀文轻轻皱起眉。
宋亚轩转身仰躺着,看向天花板,嘴里喃喃细语。
“她觉得活着没意思了,就不活了而已。我妈也挺好笑的,自己走了,却留了遗书让我好好活……”
“人都是要死的,或早或晚罢了。有一天我也会死,你也会死,大家都一样,所以没什么难过的。”
“现在我只有你了,刘耀文。”
说着说着,宋亚轩难过的笑起来,眼眸里的水光被窗外的路灯反射得亮晶晶。
白驹过隙,磨碎了少年身上的刺,宋亚轩已不再会被黑暗面拉扯着失控,血脉里却仍保留着宋玉真带给他的痛。
无论时光的流水如何冲刷,都洗不净记忆里的沙砾。
刘耀文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。
“宋亚轩,你一定要好好活着。”刘耀文摘下指环,套进宋亚轩的指节,“没有你,我也活不成。”
如果没有宋亚轩,自己早就跌进自暴自弃的深渊死无葬身之地,是宋亚轩在悬崖边拽住自己的手,给了他活下去的盼头。
他们都是为了彼此而坚持。
“好,”宋亚轩吻了吻他,“我们都好好活。”
过去那些黑暗无光的记忆,如果难以忘记,就让它们留在那里,至少我们还能牵着彼此,继续走。
一起走完这必死无疑的一生。
刚开始刘耀文说要学摄影的时候,宋亚轩很是惋惜。
“啧,这么好的脑子就荒废了。”
“还说我呢,”刘耀文捏了一把他的脸,“你不是说自己是天才嘛,天才现在就给人做操盘手啊?”
刘耀文也搞不懂宋亚轩咋放着个理科天才的头脑不用,去玩金融了。
操盘其实是一件非常具有艺术性的工作,因为金融市场并不存在诸如物理与数学之类的真理,交易的艺术成分远远超过科学。
“反正我怎么研究学术也研究不过你,不如多挣点钱,”宋亚轩也不客气,用力在刘耀文腰上拧了一把,“再说了,赚了钱还不是给你花啊。”
话粗理不粗,刘耀文现在还是出于被宋亚轩“包养”的状态。
有犯罪记录后并不好找工作,刘耀文又不乐意干体力活,遂决定尝试自己比较感兴趣的摄影。
“你等着吧,就我这个脑阔,干什么都是一等一,”刘耀文还是那个拽得要死样子,“马上就是我包养你了,宋亚轩儿。”
“诶哟那我可等着了。”
刘耀文没系统学习过摄影,凭着网上了解到的基本知识就开始摸索,时不时让宋亚轩给他充当模特。
从成本最低的给别人约拍开始,攒完案例转攻静物。他把宋亚轩的房子布置成一个简单的工作室,放任自己思想的天马行空,随心创作。
野路子出生的刘耀文,居然还真走出了一条明路。
刘耀文“一战成名”的那张作品,是一张他们俩共同出镜的照片。
背景是一片荒野,宋亚轩背对着刘耀文,刘耀文看着他的背影,抬手遮住他的双眼。黑白之间,只有两个人手臂上绑着的红布像血一样鲜艳。
艺术家们总是大胆而疯狂,刘耀文的犯罪过往在他们看来,是艺术诞生的源泉。
在摄影这条路上越走越开阔,没几年,刘耀文就开始筹备国外的巡展。
他把第一站定在了土耳其。
卡帕多奇亚的上空,五颜六色的热气球飘浮在玫瑰色的天空中,让人仿佛置身在童话世界。
甚至比童话更浪漫。
“好漂亮啊。”宋亚轩仰起头感叹。
“我答应过你的,一起坐热气球,”刘耀文朝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,“一定能看得到太阳。”
他的笑太明朗,让宋亚轩仿佛回到了十七岁,他们在小旅馆的床上拥抱取暖的时候。
那个月色明媚的夜晚,刘耀文擦去他脸上的泪,告诉他被生下来挺好的,这个世界是存在美好的。
砰,砰,砰。心跳加速。
乘坐的热气球开始上升,吊篮轻微摇摆着,然后地面一点点远离,地面上的建筑和人一点点缩小。
宋亚轩有点恐高,紧紧握着刘耀文的手。
“宋亚轩儿别怕哟。”刘耀文安慰他。
“知道啦。”宋亚轩渐渐放松。
热气球升到高空,停住。
往远处看,是山川河流与人间烟火,往眼前看,巨大耀眼的太阳仿佛触手可及,云朵在阳光下闪闪发光。
这世界上的一切美好事物,都在此刻被他们尽收眼底。
“刘耀文,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。”宋亚轩的眼尾楚楚泛红,“我其实,很早就喜欢你了,从第一次见到你开始。”
“我知道啊。”刘耀文晃着他们牵在一起的手,“你暗恋我嘛。”
喜欢是藏不住的,就算宋亚轩从没对自己说过,但刘耀文能从他每次看向自己的眼神里感受到。
反倒是宋亚轩有点惊讶,“你知道啊?”
“我就是知道哦,”刘耀文得意地笑笑,“最后还是被我抢先一步表白了吧。”
“嘁,”宋亚轩轻轻撞了撞他的肩,“那这次一定是我先。”
“什么你先?”
宋亚轩凑过去吻他,然后在他耳畔轻轻说出那句,
“我爱你。”
“可恶啊,被抢先了!”刘耀文扬起嘴角,抱住他,
“我也爱你。”
他们在高空中接吻,以天地为见证,私定终身。
苍穹浩瀚,万物浪漫。
宋亚轩从未感到自己如此无忧无虑,他拉着刘耀文的手,兴奋地朝着天空呐喊。
“刘耀文,遇见你真是太好了——”
被他孩子一样的笑颜打动,刘耀文也开心地大喊着回应他。
“轩儿,希望我们会一直这么好——”
五彩斑斓的热气球仿佛一盏盏孔明灯,承载着光亮的愿望,摇摇晃晃飞进天空。
玫瑰色的天空里,宋亚轩和刘耀文的声音在天际线汇聚,浸满纯白的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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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he end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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