-FoggyRomance-

《天才在左，疯子在右》6

        这是刘耀文消失的第四十四天。

　　他离开的时候没留下只言片语，在许多个清晨惊醒的瞬间，宋亚轩会产生给刘耀文打电话的冲动。

　　但没有，宋亚轩连一条wx都没给他发过，他们的聊天记录堪堪停留在“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，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”。

　　宋亚轩一晃有些走神，盯着题册的眼神失去聚焦。

　　早知道那时就该多给他发些无聊废话，如果有聊天记录作证，现在也不至于连回忆都那么虚无缥缈。

　　“班长，可以给我讲一下这道题吗？”

　　眼眸中的光又聚焦回来，宋亚轩对前面转过来问题目的同学露出一个笑，自如到让人根本看不出他刚刚在走神。

　　“好啊，哪道题。”

　　坐在前面的女同学一边把作业本递过去，一边暗暗地偷瞄宋亚轩的脸庞。

　　一道很基础的遗传题。宋亚轩在她的本子上利落地画好了遗传系谱图，语气温柔地分步骤讲解了一遍。

　　“懂了吗？”

　　“嗯……谢谢。”女生的耳垂泛着可爱的红，拿回本子又转了回去。

　　好像什么都没变，刘耀文离开了，但宋亚轩依旧是校园里被老师喜爱被同学崇拜的好学生，他继续过他的生活，学校和家两点一线。

　　课间的时候宋亚轩去四班的后门“路过”了一圈。透过半开的窗户，可以看见刘耀文的座位空着。

　　他没有来学校。

　　虽然是意料之中，但宋亚轩还是觉得失落，连嘴里的薄荷糖都苦了起来，凉得他鼻腔疼。

　　冬天的天色暗得快，才刚过六点，天空就已经完全黑了下去，树叶间刮起冷风。

　　宋亚轩一回来就看见宋玉真拎着包正要出门。

　　她今天喷香水了，雪白的脖颈上散发出幽香。

　　“妈。”

　　“轩轩，妈妈要出趟门，”宋玉真满面春风，从她的小挎包里摸出一张崭新的百元钞，“喏，拿去到外面吃饭吧，我今天没煮饭。”

　　她今天的妆也好看，墨黑的眼线在眼尾勾出一个娇媚的弧度。

　　要去哪里？去见谁？为什么这么高兴？

　　宋亚轩垂下眼，接过崭新的纸钞，“去吧，别回来太晚。”

　　推开房间的门，窗户大开着，冷风一股一股的往小房间里灌。老旧的床，老旧的书桌，发了霉的布衣柜，房间里的所有东西都保持着早上出门前的样子。

　　没来，他没来。

　　宋亚轩把自己摔进床里，手摸进床垫下，紧紧握住刀柄。

　　

　　宋亚轩有病。

　　不是那种吃药打针就能痊愈的病，宋亚轩的病，更像是一种附着在他精神上的藻类。

　　在阴暗处生长，在潮湿里繁茂。

　　在别人眼里，宋亚轩是成绩优异的天才，是品行端正的三好生，是乐于助人的大男孩，是体贴温柔的代名词。

　　但这不妨碍，他同时也是个会歧视弱者，会虐杀动物，看到血腥画面就兴奋的疯子。

　　“亚轩，有你这种学生老师真的太荣幸了。”

　　就你这种煞笔也配做我的老师？

　　“老师你别这么说，我的成绩也是你们教出来的。”

　　“会长，会长救我，我不想死……”

　　用拳脚效率也太慢了，割喉的话这个废物早就闭嘴了。

　　“放过他吧。”

　　在宋玉真把避yt扔在客厅垃圾桶的那一天，在刘耀文跟着校长回家的那一夜，宋亚轩拿出了藏在床垫下的小刀，剥开了小兔子的肚皮。

　　血流出来的时候还是温热的，兔子的后腿在空气里扑棱了两下，很快归西。

　　柔软粉嫩的脾脏像液体一般流了出来，刺激得宋亚轩心中快慰，杀死一条鲜活生命的快感短暂掩盖了他的痛苦。

　　他讨厌这样两面一体的自己，又无法自抑。

　　把好人演一辈子，也就成为真的好人了吧。宋亚轩曾这样想过。

　　于是越来越习惯在他人面前扮演，扮演他们眼中想看的那个完美无缺的人，接受他们的夸赞喜爱。

　　只有刘耀文跟别人都不一样。

　　他透过那幅虚假的皮，一眼看到了自己腐烂的魂。

　　所以在那个秋风萧瑟的夜晚，宋亚轩蹲在伤痕累累的刘耀文面前，第一次心口如一地展现了自己的善意。

　　“喂，睡这儿不冷吗？上我家睡吧。”

　　

　　一枚硬币，排除硬币立着的可能性，将其抛落后得到其中一个面的概率是二分之一。

　　但无论字面还是花面，都是硬币的一部分。

　　温柔善良的宋亚轩，凶狠残忍的宋亚轩。

　　都是他灵魂的一部分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给富家小孩的最后一次补习也顺利结束。

　　家长很大方，这次给宋亚轩结的补习费是往常的两倍，转账接收的声音悦耳。

　　宋亚轩轻声道谢，干净的眉眼摆出奉承的笑。

　　小朋友有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，这会儿皱着一张小脸，拉住宋亚轩的手说到，“轩轩哥哥，下个学期你还来吗？”

　　废话，要有钱赚我肯定来啊。

　　“不知道哦，”宋亚轩笑着揉揉小朋友的脑袋，“哥哥不来了才好，说明你成绩进步了不需要补习了。”

　　走出富人区，华灯初上，街道上车水马龙。

　　宋亚轩避开抄近路的道，选择走相对耗时间的大路。

　　近来降温得厉害，只穿了一件旧卫衣的宋亚轩走在路上不免觉得冷。

　　灯火通明的火锅店，透明的橱窗，能看见坐在里面吃饭的人。望着里面的一桌一家三口，宋亚轩走路的步子不自觉放慢。

　　他也想，一家人这样坐在明亮的饭桌旁，有妈妈，有爸爸，有欢笑，有亲情与爱。

　　他很想，想得眼眶发酸。

　　手机响了一声，是宋玉真发来了消息。

　　“轩轩，妈妈晚上有事儿，你回家的路上顺便自己把晚饭解决了。”

　　宋亚轩觉得头疼，他摸出兜里的糖盒，神经质地把糖一股脑倒进嘴里。

　　很凉，嚼碎的薄荷糖变成了针扎似的痛觉，从喉咙一路冲到鼻腔，凉得脑颅里生出眩晕感。

　　走，走，走。

　　如果能让时间倒流，宋亚轩一定会避开大路选择走小道。

　　明明这座城已经繁华得晃人眼，但宋亚轩还是一眼就在熙攘的人群中辨认出了那个婀娜的身影，是宋玉真。

　　几分钟前刚给自己发消息说有事儿的妈妈，此时正挽着一个男人的手。

　　宋亚轩僵在原地，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川流的人群中。

　　糖盒已经空了，舌根的凉意还未散尽。

　　“大哥哥。”

　　衣摆被人扯了扯，宋亚轩低头，看见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。

　　小男孩看起来像是迷路了，眼里有惊慌。

　　宋亚轩蹲下来，温柔地对他笑笑，“你和爸爸妈妈走散了对吗？”

　　看着和善的大哥哥，小男孩乖乖点头。

　　“哥哥带你去找他们好不好？”

　　“好。”

　　

　　旧城区的路七拐八拐，走进来容易走出去难，宋亚轩对这里并不熟悉，绕了半天。

　　来的时候为了避开摄像头，他特意走了河边的偏道，没想到这里偏到地图导航都行不通的地步，把自己也绕晕了。

　　宋亚轩把收不到信号的手机揣回兜里，循着光亮的方向前行。

　　身后跟上来脚步声。

　　“美女，一个人呢？”

　　遇上混混了。宋亚轩不疾不徐地转过身，浅浅笑了笑，“我是男的。”

　　“知道你是带把的，”为首的二流子笑着凑过来，“看你有几分姿色才喊你美女，别给面儿不要面儿。”

　　宋亚轩偏过脸，躲开混混想碰他的手，心下计算着自己跑过这帮孙子的可能性有多大。

　　“我给你们钱。”

　　这些穷途末路之流，比起色应该更缺钱。虽然今天刚发的工资就要给出去，宋亚轩很是肉疼，但丢了钱的肉疼总比丢了初贞的肉疼要轻一些。

　　“哟，还有钱是吧，那哥几个今天是血赚啊，”小混混伸手拍了拍宋亚轩的侧脸，“别以为有钱就能走了，财，色，我们都要。”

　　一帮二流子笑得猥琐，甚至有人吹了声口哨。

　　宋亚轩到这个时候再也绷不住，脸色难看到了极点。

　　肩上搭上来一只手，整个人被往后一揽，靠进了一个宽厚的胸膛。

　　“小李，你几个够贪的啊，还想财色双收。”

　　刘耀文脸上是标志性的邪笑，搭在肩上的手一路往下，颇有些色情地在宋亚轩的腰际揉捏了一把。

　　宋亚轩也不躲，只是呆滞地看着他。

　　“文哥，不好意思啊，我们不知道这是你朋友。”

　　二流子赔笑着弯了弯腰，后面几个人脸上也露出了暗道不妙的神色。

　　“嗤，”刘耀文搂住宋亚轩，笑得明朗，“这是我堂客，你也敢碰呢？”

　　“文哥，对不起，对不起！”

　　“是啊我们真的不知道他是你的人！”

　　你的人。

　　宋亚轩觉得脸上有点烧，想挣开刘耀文的臂膀，反被搂得更紧。

　　“乖一点。”刘耀文在他耳边轻声道。

　　等宋亚轩安分了，刘耀文才把视线放回正在急忙道歉的几个小混混身上。

　　“算了，不知者无罪，今天先放你们一马。”

　　“谢谢文哥！”

　　刘耀文看似不计较地点了点头，但唇角的笑却恶劣起来。

　　“等下，你，”刘耀文朝为首的二流子扬了扬下巴，“刚才用哪只手碰的他？”

　　二流子颤颤巍巍地佝起腰，“文哥……”

　　宋亚轩看着二流子跌坐到地上，身体抖得像筛糠。

　　“自己来还是我动手？”

　　等二流子一声惨叫后，刘耀文才满意地点点头，牵起宋亚轩的手准备离开，“行了，那你们接着玩，我先走了。”

　　手心里的温度很热，但此刻宋亚轩却不觉得心安。

　　刘耀文的突然出现抛出了他心底的光亮面。

　　他喊他的名字。

　　“刘耀文……”

　　“想我没？”刘耀文轻轻撞了撞他的肩，“别感动得哭鼻子哈。”

　　“刘耀文，我们不能就这样出去。”

　　“为啥？”

　　刘耀文这才注意到宋亚轩不对劲的神色，两人停下脚步。

　　宋亚轩拽过刘耀文往回走，“带我去有集装箱的那个地方。”

　　“去那里干嘛？”刘耀文对旧城区熟络，很快反应过来宋亚轩所说的那个地方，“那片儿都快到边界了。”

　　“我拐了人，”宋亚轩的声音在发颤，“我把一个小孩拐到那里了。”